「雲渦,我不知道能不能陪你走到最後,但是你既然看到了,索性我就告訴你吧。」蓐收道,「我正在遭受天劫,漸漸走向式微,所以神力消退,無法維持神體,於是就出現了這條石臂。起初石臂出現不過是一時三刻,到後來出現的時間會越來越長。最後,我可能全身化為石像,不再存活於這世間。」
雲渦聽他說著,腦子裡卻是嗡嗡一片,彷彿置身於九天冰雪之上,渾身都是僵冷的。蓐收將她那個樣子看在眼裡,不再多說,只是將一杯酒放在她唇邊。
她沒喝。
蓐收將那杯酒含在口中,然後以吻哺之。酒水入喉清涼,成一線流入胃中,火辣辣地燒了起來,雲渦這才感覺身上暖了一些,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他笑了笑:「這要是放在之前,你聽到我快要死了,估計要高興壞了吧?」
雲渦將他的嘴一把捂住:「別說那個字。」
「你這是捨不得我了么?」
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:「你不會死,會一直是西方戰神。不管這天地有多漫長,你都會在這裡。每天陪我拈花把酒,無聊了我們就讓金烏升上來看日出,或者趕緊落下去看日落。再玩膩了,我們就去人間劫富濟貧吧,鮮衣怒馬,仗劍走天涯的日子也不錯。或者咱們漂泊膩味了,就去鬧市作一對小夫妻,我專門給人做媒,你專門、專門……」
她編不下去了,轉過目光看著他:「你想做什麼?」
蓐收輕輕一笑,將她一把摟過來,聲音低下去:「我想在茶樓里給人說書聽。我活了幾萬年,有一肚子的故事。」
雲渦哽咽著點頭:「好,那我多牽幾樁媒,賺錢了就去給你捧場。」
他疼惜地將她的眼淚擦去:「掙了錢就買些油米醬醋茶,去捧場多浪費。想聽故事,我在被窩裡說給你一個人聽。」
「你堂堂西方戰神,還吝嗇這幾個錢么?」
「不是吝嗇,是既然我們去人間了,有了錢當然要全給你買好吃的。」蓐收看她又落下兩顆清淚,伸手幫她擦去,「你看你,我又不是現在就死,你哭什麼哭,浪費眼淚呵。」
雲渦眨巴了兩下眼睛:「為你流的,永遠不浪費。」
蓐收輕笑,那雙眼睛斜挑上去,漂亮得驚心動魄。「以前就只會拿話嗆我,現在這麼會說漂亮話?」
「總之,你不要死,不要拋下我一個人。你要記住,你死了,我也跟著去。我不知道神死了以後會不會也去陰間,反正無論是碧落還是黃泉,我都等著你同行。」雲渦摟住他的脖子,喃喃地說。
蓐收將一隻手按在她的後心上,微微用了些力,就將這副身體完全摟在懷裡。他看自己的右手臂,上面流竄過一道銀光,瞬間鋪陳開來,將整條右臂包裹在其中。銀光散去,那石頭手臂已經不見,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正常的手臂,活動自如。
他鬆了口氣,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:「你看,又好好的。」
雲渦驚喜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,摸筋捏骨,高興得像是孩童獲得人生中第一件撥浪鼓。蓐收終於忍不住,一把將手抽出來。
「怎麼,不讓我看?」她挑眉。
「這手不是讓你捏的。」
雲渦不高興了:「小氣,連捏都不讓捏。」
蓐收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,語氣曖昧:「這手要用來抱你,而且……還有大用處。」
他抱著她,提步就往寢宮深處走去,越過一幕幕垂掛的紗簾。雲渦躺在他懷裡,莫名就紅了臉,然後埋頭進他的臂彎。
金烏墜落的夜晚,有人在呢喃,有人在輕吟。
殿內,春光動人。